Yutopia內觀日記-寫在最後的 Day 10
內觀 Vipassana是佛陀覺悟時所使用的禪修法，佛陀乃修行者而非神佛，所以內觀法為沒有宗教色彩的禪修方式。 而十日內觀旨在10天內不殺生、不偷盜、不邪淫、不妄語、不飲酒， 意思是10天的時間內茹素、不講話、不離開禪修地、不用手機、不飲酒用藥， 並且每天靜坐10個小時，體會出家人的生活，獲得小解脫。 我在2023年的年初參加了10日內觀，經驗太過特別，決定寫下10日的日記，紀錄心境與身體的轉變。 Day 10 修行的第十天，勢必要聊聊我為什麼報名參加了十日內觀，十天禁語、茹素、過午不食、朝四晚九、每天打坐十個小時（ok我承認偷睡覺了三分之一😆）⋯是活得不耐煩了嗎？ 欸，真就是活得不耐煩。這幾年我的脾氣越來越差，容忍越來越低，耐性呢，更是幾乎沒聽過。攬鏡自照時，時常驚訝的認不出自己，凶神惡煞，抑鬱成疾，總愛扮伶牙俐齒，或自行超譯別人的言論舉止，覺得自己老是被針對。 「為什麼是我？」「憑什麼這樣對我？」「那我的呢？」⋯雖不真正想變得跋扈，卻又不想愧對自己多年的努力，每日在收與放之間徘徊到身心俱疲。 某天晚上葛印卡的開示中他說：「你讓自己痛苦，也讓身邊的人痛苦，你誤解了生活的藝術。」聽到這句話時我眼淚立刻落下，對啊，我總愛跟朋友抱怨東抱怨西、挑剔來挑剔去，愛在權力的遊戲裡攪和，不斷不斷得向外追求，必得更高更好！「我」、「我的」、我我我我我⋯彷彿流沙之於掌心，握越緊越貧乏，越貧乏卻越想握緊，活成一個惡性循環，還怪是天理不公。 「執著是一切痛苦的來源，是對感受的貪愛，你對好與壞的感受失去了平等心，好的感受出現了你感到愉悅，不好的感受則厭憎，要自這個輪迴中解脫的辦法就是接受實相。」（我已精簡成短版，葛印卡演唱會太長了） 實相是什麼？照他的說法來講就是一切都是生生滅滅，沒有永遠存在的，就像燭火與燈光是靠高頻率的閃爍傳遞光亮，上一秒的光線跟下一秒的光線並不是同一個，我們的身體乃至宇宙萬物也是由量子組成，是生生滅滅的，也就是說我們的一輩子並沒有辦法「真正擁有」什麼。這也帶出整個內觀課程的關鍵字：Anicca，無常，所有的一切都是無常的，練習對無常的平等心，就是在練習成為一個平心靜氣，專注走向自己道路的人。 這是佛陀在菩提樹下的覺悟，他理解了解脫俗世苦痛的辦法，就是遇事時靜靜的觀察，而非做出激烈反應，好與壞都是無常，好與壞都是生滅。（怎麼我講話跟葛印卡也越來越像？ 😆） 成長太痛了，為了避免痛楚，我養成了許多可好可壞的習慣，從「客戶說的都對」到「付多少錢？」，從放棄堅持到放棄放棄，原以為不掙扎就不需再掙扎，卻越活越掙扎。記得有次不小心被youtube推播到我剛回國時的tedx talk「風格決定你的人格」，看得泫然淚下，怎麼我的生活與事業越來越穩定，眼中卻再沒那時的光亮，怎麼我辜負了少時的自己，成為了最不想當的大人；我責怪這個產業爾虞我詐、明爭暗鬥，在沒有人說真話的情況下，逼自己成為一個可接招也能出招的人。心裡的聲音呢？喔，很久沒聽到了，也懶得聽，只重視眼前的戰役。 講到這裡我不禁想起前陣子很喜歡的一部動畫《Cyberpunk》，它的節奏與畫風略為奇特讓許多人無法看完，我則是一天追完並在最後一集哭爆（以下有雷）。主角David就像我們每一個人，渴望照顧與保護身邊的每一個人，對他來說唯一的途徑就是變得更強大，更新成更厲害的機器人，獲得更多力量與能力。她身邊那個有綾波零調調的女主角Lucy，則在他盲目追尋更強、更好的自己時，默不做聲的保護他，直到最後David近乎神機錯亂，Lucy才說出其實最開始那個發誓要帶她上月球，儘管能力不強但滿心盼望的他，才是最可愛的。 那時我突然有一個感覺，像Lucy這類在鬥志動漫中清醒且冷靜的角色，似乎與我們的靈魂或高我有一點相似？在我們迷失、徬徨、不解的同時，他依舊安靜地存在著，用微乎其微的方式保護著我們，且提醒著我們：最初的你已足夠。 內觀的第十天，我們還是要坐滿10個小時的靜坐，在最後幾個小時裡我不禁開始想，最初的我是什麼樣子？我穿著皮衣、Tshirt、牛仔褲與大概五公分高的短靴，畫著粗粗的眼線與紅色的口紅，享受著風吹起黑色的長髮，在世界各地冒著險。我喜歡時尚，不只是因為衣服、鞋子或包包，不論是最初領我進門的John Galliano、Miuccia Prada、Raf Simons、Alexander McQueen，還是越學越發現他們厲害之處的每一位設計師，從一開始我喜歡的就是他們乘風破浪也要說故事的精神。 但在行業裡久了，我變得有些唯唯諾諾，覺得社會就是這樣，不然還想怎樣？不該說的話最好別說，不該做的事不要做，要這樣、那樣對品牌來說才有價值，要符合這些、那些客戶的要求，為了流量要長相精緻甜美，要高大上、八面玲瓏、處事圓融。 剛回台灣時，我常被形容成一批脫韁野馬，不合規矩，也賣不了錢。所以我開始學習如何梳理與保養我的毛髮，光亮優雅，學習穿上盔甲在正式的賽道上奔馳，久而久之，我成了匹精良的寶馬，穿戴黃金盔甲不斷衝刺。有時我會看看遠山上奔馳的野馬們，自以為是的覺得自己與他們不同，直到我發現，身旁穿著白金、鈦金、18Ｋ金的汗血寶馬們眼中的光彩越來越弱，場邊吆喝的人也一個都不快樂，慢慢的，我才恍然大悟。 脫韁野馬又怎麼樣？至少他是匹快樂的馬。 快樂真的是最難的一件事，也不是任誰說了算的事。快樂不是「應該怎麼樣」，而是「就是這樣」。我們常說年輕時的快樂很簡單，其實是自己讓它越來越複雜，當我們想要的更多，執著也更多，抓住了好多好多東西，卻獨漏了快樂，還有健康。 最後的靜坐，我經歷了不可思議的旅程，因為非常私密我在此不便分享，但在旅程最後我聽到一個聲音，他說：「你辛苦了。」我這才發現，因為我的不甘、執著與嚮往，我的身體幾乎被我炸到極限，因為什麼都想要，顛倒時差、熬夜趕工、水米不進，病了打針、胖了吃藥、累了吞維他命…為了什麼？ 《穿著Prada的惡魔》的Nate會說：「為了更多衣服、包包、鞋子。」我則是投以小安白眼，沒這麼簡單啦，但你要這樣講也可以。 我一開始並沒有想要這些東西，但日子就了後我忘記了，在工作、社群、戰場上我忘記了我是誰，最初想要的是什麼。我讓別人決定我的快樂，也想讓別人覺得我很快樂。但佛陀說，這些事情都是泡泡，所有讓我們感覺良好與厭惡的事物都是泡泡，他們升起、滅去，都在轉瞬之間，上一秒的你跟這一秒的你儘管只有一個細胞死去或新生，你都不是同一個你啊，又為什麼要糾結與執著已經發生的事？ 當然，內觀不是萬靈丹，葛印卡也說，我們不會一出關就變仙人，我們還是會憤怒、難過、痛苦，但可以從氣8個小時，變成氣6個小時…慢慢地修行減少不快樂的時間，並且逐漸放下、脫掉舊有的習性，從慣性與框架中跳出來，找尋讓自己身體與心靈都最美好的模樣。 每一個人都是獨立且美好的，無從比較，也無需比較。做一個能夠自在的仰天長笑，不給自己也不給別人框架，不虧待任何一個人，包括自己的人。 我要把當年那個喜歡乘風破浪，四處冒險的Yutopia找回來。 Be Young, Wild and Free. Most important ...
